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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黄]随机赠品 完结

含南北双秀注意。

罗喉出门买菜,黄泉在家擦浴缸。

擦到一半,忽然福至心灵,他一面挥动手臂,一面想:我居然在做这种事!

怎么搞的,虚像世界的月族第一高手,沦落到用肉身操持海绵打理瓷砖,拖完地还要往地漏倒洗剂通下水道,甚至他倒饬的不是自己的房产,而是可悲的廉价公租房。两个壮年男人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头发能掉,这必然是罗喉的错。

事情该如何说起。从黄泉在垃圾场刨出气管被切一息尚存的罗喉,向前追溯到夜麟为报家仇孤身一人披上肉身穿过镜面现身在人称“暴君”的武君身边,再往前,则是旧人类首领武君罗喉与常年驻守镜面空间的月族数世代前的一场战争——事到如今,不论月族或罗喉,俱湮灭在无限庞大的数据流之中。传说几经换代,此刻无人关心虚像世界,也无人记得一意开疆扩土的“暴君”罗喉。

黄泉也不关心,披上肉身后他关心一日三餐。这固然是穿过镜面、自虚而实的代价,旧人类选择的隐居生活超乎想象地拮据,也令人倍感头痛。

罗喉于今日标准时六点半起床出门,距今消失三小时又三刻钟。他本人丢了倒无妨,可怕之处在于食物与同等价值的信用点也将一同下落不明,那是黄泉上周日去虚拟健身中心踢馆获得的额外奖励。本地的线路更新商店门面很小,产品有限,多数难以长时间承受大量数据运算。黄泉能选择的活儿实在不多。

罗喉则不然。他原装的肉体原装的脑袋,险些被人一刀砍掉,除了安安稳稳颐养天年,当然最好什么都别做。替他缝补伤口保住老命的无照医生说,他很该多出去遛遛弯,呼吸呼吸毒素密布的空气,然后就能干脆点换一具新肉身了。

事毕,医生把缝合工具收起来补充一句:“早该这样了。”

然而缝上头的罗喉异乎寻常地活络。伤口长好没多久,他就摸透了周边的物理环境(包括但不限于鱼市每一家摊位的开放时间与折扣分布倾向),还能趁辛苦一夜的黄泉昏死的时候起床出门买菜,至今未归。据此而言,此人可谓十分地精神矍铄。

太矍铄了。或许这就是旧人类,生死界限极为分明。

数据运算行将崩溃,黄泉一脚踹开无照医生的房门,毫不犹豫蹭了对方的设备连上监察窗口。长着两条长眉毛的无照医生手持古董水烟管仿制品凑上来看一眼屏幕,代表罗喉的符号在街道上闪烁,展眉笑道:“这位美人壮士呀,你这可真是把人当猫养啊。呼呼,挂个芯片随时追踪?”

黄泉熟练地忽略称呼问题,一面调取记录一面说:“不可以吗?”

他一目十行扫过数据,不由微微一顿。罗喉在街道上的同一处停留了大约两个标准小时,大大超过平均在外逗留时间,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不是“钓鱼”,罗喉没有代为打捞死尸的兴趣;也不是为了杀价,罗喉从不杀价。黄泉手指在坐标上点了点,心情渐渐烦躁起来。

医生吐个烟圈,十分和蔼可亲地摆手和稀泥,“当然可以,趁人还活动得开,当然是爱怎么都可以了。不过嘛,你倒是不必过分担心,年纪大的人在家憋久了,总要出门散散心。鱼市的大家都是好人,不会有事的。”

黄泉切断数据,对此不置可否。包括鱼市在内的本区卧虎藏龙,其中肉身搏斗能手撕对手的狠角色不在少数,鬼知道把他们送到这里的枫岫主人在想什么。

他当然不是担心罗喉吃亏——就算把血量不足一的罗喉扔进磨刀霍霍的鱼市,不说全身而退,把这块地炸得整个翻过来还是没问题的。这不是自豪,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在墙角的食物加工机叮了一声,医生乐颠颠地冲过去接了一碗,在浓郁的香气里陶醉片刻后道:“奇怪,老人家明明记得煲的是鱼汤,为什么出来的是鱼冻,难道@#¥给的程序有问题……”

正在此时,大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黄泉头也不抬:“电器杀手,你的门铃又坏了吗?”

医生郁闷道:“呼呼,不要胡说,老人家都定期上油护理的,怎么可能坏——快快快,去开门。”

黄泉中断数据调取,移除临时通行禁止程序,医生道一声请进,站在门外的罗喉拧开门把手便进来了。

他穿着黄泉弄来的立领长风衣,脖子上缠着一条土黄色的羊毛围巾,一言蔽之,非常像古董——罗喉先朝医生微微颔首,“药师。”又转过来看看黄泉,见后者手捧设备一脸不爽,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黄泉,又在忙在线打人吗。”

黄泉道:“……这叫线上一对一搏击教学。没这个我们都要喝西北风。”

罗喉掩上门,扭头对身后说道:“出来,叫人。”

黄泉眉心微微一跳,外号药师的医生则饶有兴趣道:“稀客稀客,这里好久没有小孩子来玩了,幸好刚刚熬了鱼汤,要不要尝尝看?”

从罗喉腰后探出一颗满头银发的卷毛脑袋。小卷毛眯着眼睛在医生和黄泉中间来回打量一圈,一张口,便露出在场诸人无不熟悉的冷漠腔调:“人?”

黄泉心中一瞬间电闪雷鸣,心想,什么玩意儿。

医生经验丰富,饶有兴趣地吐了个烟圈,说:“老人家给你们盛汤去。”就迅速从这个氛围奇异地十分修罗的场合溜了。

黄泉扫了一眼有意无意粘在罗喉身后的小卷毛,只觉今天的运气真是坏到极点,“哪来的?”

罗喉道:“水潭。”

旧人类聚居区向来维修资金匮乏,一场雨便能填满不少小洼地,如果不讲究一点,由此在虚像与实在世界来回穿梭——至少技术上完全成立。黄泉又道:“让你买的菜和肉呢?”

小卷毛在罗喉脚边站着,正慢吞吞地捏着一张烧饼咀嚼。医生的屋内飘着芝麻与肉汁浓郁的香气。在场诸人长着鼻子,自然也不必解释菜和肉去哪里了。

罗喉不嫌事大,补充一句:“热衷肉食,和你一样。”

真是流年不利。

不由分说被灌了一碗成分不明的鱼冻,黄泉罗喉决定带着紧贴着罗喉不放的小号卷毛眯眯眼一起回自己的居室。医生看起来倒很想留小朋友做客,怎奈对方对医生提供的麦芽糖味口香糖并不买账,医生拿糖类替代品逗了半天,除了嘲讽意味十足的那个“人”字,他对任何问题绝无回应。末了医生看了黄泉一眼,十分可惜道:“果真难缠哪。”

也不知怎么个果真法。

三人在狭窄的起居室就位,罗喉黄泉面对面坐在一对破旧的布艺沙发上,小卷毛紧贴罗喉小腿盘坐在地,一味执着于烧饼中的牛肉。罗喉低下头缓缓道:“不可以光吃肉。”

小卷毛被肉馅烫得直吹舌头,一面吹,一面拧出一股刻意的懒散道:“取精华去糟粕,何错之有?”

罗喉认真道:“数月精耕细作乃得麦粒,磨千枚麦粒乃成细面,比道旁野草、雨后水潭,何为精华,何为糟粕?尝试不能接受的食物,是对意志的磨练。”

劝人不挑食还废话这么多,黄泉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吃完这顿就滚。”

罗喉微微摇了摇头,从沙发上站起身,小卷毛下意识抬起头,却对罗喉道:“猪肉香葱馅儿的呢?”

罗喉对此似乎微微一笑,但回答十分冷酷:“人当有始有终。”

小卷毛啧了啧舌头,不说话了。

然后罗喉点了大卷毛的名:“黄泉,你跟我来。”

罗喉把人领进厨房掩上门,从怀中摸出一张烧饼递过去,以对他而言相当明显的欣悦态度道:“你的。”

他认定黄泉不接乃是犹豫,便补充道:“有葱,和肉。”

“……”黄泉道,“我希望葱和肉能分开。”

他强调:“要生的、分开。”

“就算长成这么大的个子,”罗喉以一种让人恨得磨牙的口吻慢悠悠道,“仍需锻炼意志。”

“……”黄泉冷哼一声,总算接过饼。肉馅填得实在,一口咬下立刻到馅,又靠罗喉体温保暖,黄泉冷不丁给烫个正着,不由嘶嘶倒抽冷气。

他小口咀嚼肉馅,痛并快乐地吸溜汤汁,想起那个坐在地板上吞咽他的合法财产毫无愧疚之心的小卷毛,咀嚼的力道不由自主便大了起来。

罗喉在旁注视片刻,忽道:“那是你的残影。”他顿了顿又道:“他也叫夜麟。”

黄泉艰难地吞掉嘴里的面饼,喘出一口气道:“夜麟是谁。”他舔去淌到指根的油和浓厚汤汁,不由抱怨:“谁家做饼这么实在?”

“鱼市南面的双字烧饼铺,”罗喉对答如流,“最近新开张,买十送五。”

老板是个厚道人。罗喉带着粘了他一路的小卷毛路过饼铺,后者忽然就不走了,扛蒸笼过来的老板只看一眼,便把新出炉的肉馅饼都包起来。见这边气氛忽然凝固,旁边小帮厨(自称)摘掉口罩过来打圆场,说是开业大喜。有一就有二,鱼市的人对便宜和折扣一类关键字尤其敏感。求烧饼的顾客越来越多,两人随后就回后厨揉面去了。

老板的眼睛也又细又长,大概这就是他和小卷毛一眼对上电波的缘故。

“可谢谢你了啊,浪费的时候还知道选有大酬宾的。”黄泉三两下吃掉剩余的饼,抬头看向罗喉,“还有吗?”

罗喉递上第二张饼,又问道:“厌恶你自己吗?”

怎么还有专挑人吃饭倒胃口的。黄泉嗅了嗅烧饼,说:“别想了。那是卡在虚像和实在间的影子和不知道什么东西拼起来的玩意儿而已。早解决早好,省得夜长梦多。”

你觉得那真是我吗?黄泉想,但牛肉绵软,汤汁可口,面饼筋道,何必分神到这种无聊的小事上。说到底都是罗喉的错,如果他没有像随手捡猪头一样随手捡奇怪东西的爱好,这个弱小得只会耍心眼的东西甚至都不能从水潭爬出来。不过是一段影子罢了。

被腹诽半天的人施施然开腔道:“黄泉。”

“不许养。”黄泉撕下一小块饱蘸鲜甜汤汁的面饼,又强调一遍:“从哪里捡来就送哪里去。”这玩意儿是靠罗喉从缝隙之间被带出来的,理所当然该让罗喉出力埋掉。

罗喉抬了抬眼角,语气平和:“嘴角有葱。”

黄泉忍无可忍,把剩下半张饼塞进罗喉嘴里,一字一顿道:“闭嘴。”

家里养什么当然还是罗喉说了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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